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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方巨响,撑起中华民族的脊梁

来源:2021-09-14

大地,在爆裂声中震颤,空气在升腾的火光中形成强大的冲击波。罗布泊,大漠深处的试验场上,铁轨被拗断,桥梁被烧焦,高塔被摧折……蘑菇云升起时,试验场的一切目标物全部化为乌有。

炙热泛白的光焰从浓烟缝隙中溢出,映亮人们眼底的期冀。

当那朵蘑菇云在戈壁上拔地而起,欣喜若狂的工作人员蜂拥着跑出来,一顶顶帽子在响彻天际的欢呼声中被抛上天空……

1964年10月16日,中华人民共和国史册上永远铭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——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。

两年后,中国第一枚导弹核武器在东风航天城试验场上发射成功。中国自行设计研制的第一枚地地导弹,携着耀眼的火光,将核弹头从甘肃和内蒙古交界的巴丹吉林沙漠打到了新疆罗布泊,在靶标上空精确爆炸。“两弹结合”试验成功,中国结束了“有弹无枪”的历史时期。

1970年4月,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“东方红一号”发射成功。那枚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卫星以神州大地为起点,飞入遥远的太空,在星辰间奏响了《东方红》温暖的旋律。

研制“两弹一星”的光辉岁月里,一声声东方巨响,支撑起华夏脊梁,凝结着一代代中华儿女“隐姓埋名”的青春年华。


“我们要不受人家欺负,就不能没有这个东西”

1958年,朝鲜战场上的硝烟悄然弥散。

刚刚凯旋的志愿军第20兵团,从西方“情报网”中神秘地消失了。

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,不能告诉家人去向何方……历经战火洗礼的将军和士兵,携着满身征尘,义无反顾地钻进大漠荒原的滚滚黄沙。在他们坚定无畏的背影里,中华民族开启了一段崭新而艰辛的征程——研制“中国人自己的原子弹”。

走进青海省原子城纪念馆,在记录原子弹研制的时间线之前,一张张抗美援朝的黑白照片铺满展厅墙面。

当抗美援朝战场上的志愿军将士,在与使用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敌军浴血战斗时,美国倚仗着核武器,时刻威慑着新中国的安全。

“一旦与中国发生正面冲突,美国将会‘使用各种武器对中共的空军和其他设施实施决定性打击’,尽管这‘可能动用美国很大一部分核武器’。”展厅墙上记录下这句傲慢的话语,出自1953年《美国对中国共产党的政策》。

该如何捍卫国土的安全,不再重蹈近代被欺压、被侵略的屈辱历史?沿着展厅向前走过,记者看到了答案——

1956年,毛泽东主席在《论十大关系》中指出:“我们现在已经比过去强,以后还要比现在强,不但要有更多的飞机和大炮,而且还要有原子弹。在今天的世界上,我们要不受人家欺负,就不能没有这个东西。”

在祖国召唤下,四散在异国他乡的中国留学生、科学家们,舍弃了汽车洋房、优渥生活,漂洋过海、拼尽全力地回到了这片一穷二白的热土。

展厅里,一张张留学生归国合影中,留下了许多在新中国崛起之路上举足轻重的名字:钱学森、朱光亚、邓稼先、罗时钧、彭桓武……

邮轮在海上飘荡,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满溢憧憬和希望。正如朱光亚在《给留美同学的一封公开信》中所写的那样,祖国在等待他们,要去把血汗“洒在祖国的土地上”。

后来,这些留学生中的许多人都背负起研究“中国人自己的原子弹”这一神圣使命,打起包裹,挥别家人,离开城市,赶赴西北。

他们之中,有的年富力强、前景灿烂,有的已声名赫赫、享誉国际。可当国家需要时,他们义无反顾地走入荒芜的戈壁草原,隐姓埋名,将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献给伟大的事业。

1955年,钱学森耗费5年时光,终于踏上归国的渡轮。他高兴地说:“我将竭尽努力,和中国人民一道建设自己的祖国,让我的同胞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。”

半个多世纪过去,“钱学森们”已实现了当初的诺言。


“我仍选择中国,选择核事业,选择你”

长空浩荡,如茵绿毯覆盖着连绵的山脉,星点粉白的野花点缀着绿茸茸的草地。

7月,记者踏足青海金银滩草原,这里风光正好。草原的风经年吹拂,昔日总是热火朝天、被称作青海二二一厂的西北核试验工业基地,如今已沉寂在历史的深处。生产研制过原子弹的机械和厂房,慢慢布满了锈迹和青苔。

专属于二二一厂的500号信箱已被封存。这座收藏了无数喜悲与思念的信箱,历史上一直承担着替代二二一厂通信地址的使命。在这里工作的人们,通信内容中连“草原”“海拔”等透露地理信息的词汇都不能出现。

原子城纪念馆,讲解员讲述了这样一段爱情故事——

一对刚刚新婚的年轻夫妇同时接到原子弹研制的相关任务。按照保密规定,他们不能向彼此透露任何信息,分别匆匆收拾行囊,踏上金银滩,来到二二一厂。

数年的任务时间,他们不知晓彼此真实的通信地址。一封封信件寄托着牵挂的心,从500号信箱飞出,往北京绕过一圈,又回到同一个地方。直到原子弹发射成功,在庆功宴上,分别数年的他们才见到彼此。两人所在的车间,竟仅仅相隔几公里。

在“两弹一星”的伟大事业里,在这群幕后英雄中,有关家与国的抉择总是出奇地一致。无论是功勋卓著的将军、皓首穷经的科学家,还是平凡普通的工人、战士,都只有一个选项。

1958年,接到任务的邓稼先一夜未眠,平静而歉意地对妻子许鹿希说:“鹿希,以后家里的事我就不能管了,我的生命就献给未来的工作了,做好了这件事,我这一生过得就很有意义,就是为它死了也值得!”

从那天起,许鹿希没想到,曾经那个体贴的丈夫、关爱孩子的父亲几乎消失在她的生活中,偶尔出现也只是匆匆见一面。她不知道邓稼先在做什么,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随便找他,也找不到他。

年华逝去。当许鹿希再次能够长久地陪伴在邓稼先身边时,已是在他的癌症病房里。

生命告终之际,邓稼先对许鹿希说:“假如生命终结后可以再生,我仍选择中国,选择核事业,选择你。”

两弹已成,群星灿烂,航天路远。今日再访金银滩时,二二一厂早已“功成身退”,被时间尘封于草原一隅。

时值青海的旅游旺季,藏族朋友又为游客唱起了那首诞生于金银滩草原的名曲——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。悠扬的旋律仿佛穿透数十年岁月,携着劲吹的朔风、弥漫的尘沙、思念的云翳拂面而来。

当年在这里度过青春岁月、奉献半生的人们,不知是否也曾在这片草原上哼唱同样的曲调思念爱人——

“在那遥远的地方,有位好姑娘。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,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……”


“山知道我,江河知道我,祖国不会忘记我”

原子城纪念馆,两张合影标记着不同的年代——

一张是来时风华正茂的青年人,一张是离去时鬓发已苍的老人。

正如这两张照片所示,那段为“两弹一星”奋斗的岁月,隐匿了许多人的大半人生,抑或整个生命。

突遇飞机失事,郭永怀和警卫员紧紧抱在一起。当人们把两人烧焦的遗体分开才发现,一个存放了重要数据的保密公文包被他们夹在胸膛中央,完好无损。

用尽生命余力,林俊德在病床前完成最后的工作。他用虚弱的话语留下最后一个愿望——“死后将我埋在马兰”。

在朱光亚题写的“马兰烈士陵园”里,安葬了400多名烈士,当中有科技界元勋,有将军,有普通士兵和职工,还有几十位无名英雄。

朱光亚,当年那个在《给留美同学的一封公开信》中挥斥方遒的年轻人,如今自己也安眠在这座陵园中,用一生践行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誓言。

一个个名字、一块块墓碑,讲述着一段段用生命书写的光辉岁月,那是“祖国脊梁里最坚硬的部分”。而“两弹一星”事业背后的每个人,都将他们一生的炙热写进了这首歌:

“不需要你认识我,不渴望你知道我……我把光辉融进,融进祖国的星座。”

“山知道我,江河知道我。祖国不会忘记,不会忘记我!” 

俯视那幅雄鸡昂首的中国地图,若是问起哪些地方标记了中国强盛的足迹,很多人或许会将目光投向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。

然而,在荒凉的西北,还有青海苍茫的金银滩草原,东风航天城的戈壁荒漠,罗布泊的马兰基地……是这些地方孕育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、氢弹、导弹、卫星,奠定了中国国防事业、航天事业的基础。

这些曾隐藏于地图一隅、不能标记名字的地方,就像祖国的“丹田”,在无声的岁月里积蓄着、释放着民族复兴的底气。

今天,“嫦娥”奔向月球,“天问”着陆火星,“东风”捍卫和平,“北斗”导航全球……每一项成就都镌刻着“两弹一星”的精神,每一道足迹都传承着“两弹一星”的力量。

2021年6月,还是在东风航天城,在那个曾经成功完成了“两弹结合”试验,发射了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戈壁滩,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搭载3名航天员飞向中国自己的空间站。

飞天之前,航天员聂海胜感慨道:“是祖国把我送上了太空,我为生活在这个时代感到幸福,也因为国出征感到自豪。”

东风澎湃,时光荏苒。“两弹一星”的精神力量穿越时空,仍在创造奇迹。

半个多世纪前那些激昂的岁月、壮阔的故事从未远去。曾经年轻的科研者们虽已垂垂老去,却有一代代更年轻的后来人接过薪火,肩负使命,带着中国的名字奔向更遥远的太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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